原文：戒偏者言批按

或问近今医学，日益发达，西医之进步，似较中医为速。而社会心理，或偏信中医，或偏信西医。究竟孰为无弊？余谓：姑不谈医，凡事未有偏而无弊者，但泛论中西学术可乎？我国各种学说，均有数千年之经验，自未可妄加匪薄。西方学术则无不根据科学方法，苟非已得确实可靠之证明，则不敢盲从。与我国之事事含有哲学意味，搀人几分之理想者不同，此正西学之长处。但因此而谓我国数千年之经验，可一概抹杀，则亦偏矣，且西人何尝不重经验？近今各种学术之注重试验与实习，正欲以试验而得经验耳。彼谓我国学说，全不根据科学方法者，其说亦偏。史载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二毒，此非科学之试验方法乎？周秦诸子，凡近今新奇之学说，已一一露其萌芽。人自不加研究，且溺于名利，致少发明耳。平情论之，近人之学术，无论中西，决无人敢自信已造其极，不会其通，未有能化其偏者也。

按戒偏者言，固正论也，但中医偏重气化，已成过去时代。今则以有系统的方法整理之，并汇合兼参，举西医偏重物质之专长。悉心研究，一日千里。将奄有其所能，乃时代所赐与也。彼学西医者，犹视中医为喜旧厌新，陈言墨守，必欲举中医扶正以适当其生存，拒害以排除其障碍，立法以回复其本能之抗卫。五千年来，历历具有实效者，悉数而芟艾之，彼自视虽高，适足自形其褊棘而已，度量何太不广乎？至于内经首言五行，乃引伸天人感应之机箴，以明生理，属于哲学，并非一瓶一钵，必加入一五行，以捆灌病人。彼以为攻破五行，即攻破《内经》，杀其祖而种族自然消灭，方自扬扬意得。然彼本尝深究中国医学，得失何自而知。撼树虽有蜉蝣，而中医仍然存在也，又毋乃甘为笨伯乎。又如天文科所考九星，以五行名者五，已曾如其顾，飞入星球，身历亲探，而后立此五星之名乎，今尚未能也。研究之法，亦何尝尽如此呆滞也。奈何一学西医，即委屈而欲痛绝中医乎？噫可哂孰甚。

译文：

现代医学，日益发达。发展速度似乎比中医更快。但普通大众有的偏信西医，有的偏信中医。然而，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各有不足。且不谈医学，在本人看来，任何事物一旦偏执了都是有不利的。现仅漫谈一下中西学术。我国传统文化学说众多，均来源于千百年来的经验总结，当然不可以妄自菲薄。西方科学知识都是根据科学的论证方法，若不是获得可靠确切的证据，就不敢妄下结论。而国人论事总含有一些哲学思想的意味，掺入几分人为的意愿，这一点与西方人不同，这正是西方科学的长处所在。但若因此一概否认祖国传统文化千百年来的经验总结，这也是有失偏颇的。况且，西方科学何尝不重视经验之谈呢？现代各种科学结论也很注重实验实践，恰恰是想通过实践实验来获得经验。西方人认为我们的学说理论不是依据科学的方法得来的，也是偏颇的。史书尚且载有“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二毒”，这难道不是科学的实验方法吗？从周秦百家学说，到现代的新奇学说，早已显端倪。人们不去潜心钻研，只追名逐利，所以鲜有创新。平心而论，现代科学，无论中西，断无人敢妄称已经达到最高境界。不做到知己知彼，融会贯通，就不能消除对二者认识上的偏颇。

上述论述，诚然在理。但中医注重无形的气化理论，历史使然。现今已经有着一套系统的方法加以整理归纳，同时融汇借鉴。西医则善于研究有形的物质理论，进步日新月异。中医的作用有所淡化，这是社会发展所导致的。学习西医的人，总觉得中医泥古不化，墨守成规，不能与时俱进，必会拿中医的扶正驱邪理论来说事。千百年来，中医疗效确切。西医自以为技高一筹，想全盘否定并废除中医，这恰恰表现出狭隘的心胸，何不大度一些呢。至于《内经》开篇讲五行，此为通过引申自然规律与人体相呼应，以阐明人体的生理现象，属于哲学范畴，意义深远。然而并非那么简单。加入五行学说则为取象比类，并不是攻破了五行学说就是攻破了《黄帝内经》。盲目排斥并想废除中医，还洋洋得意。当深入了解研究中医后，才能知道其重要性。尽管西医不自量力，贬低中医，然而中医不还是立足于世界医林吗？何不做一个明事理的人呢？又如天文学家考察九大行星，其中五颗行星以五行来命名，难道是飞入星球亲身探索之后才命名的吗？恐怕是时至今日依然做不到吧。研究方法，哪里能这么呆板僵死呢？怎么一学西医就要反中医呢？可笑的都不知道孰轻孰重了。

按语

中西医是两套不同的理论体系与思维方法，不能用西医的研究方法来评价评判中医的合理性和科学性。西医注重循证，中医的生命力则在于确切的疗效。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不是完美的，各有长短。然而维护人类生命健康，中西医二者缺一不可，彼此应该互相包容借鉴，而不是互相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