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分类-中医学习 / 正文

经方加减治“欲见鬼状”

1974年春天,医院门前田野里的麦苗眼看着一天一天地往上蹿,正是拔节的时候,放眼望去,满眼绿意宜人,风一吹,绿浪波涌,前浪淡绿,后浪深绿。一天下午,从医院南面某村抬来一个担架,径直抬进了简易病房,原来是程家的妮子病了,病人的父母我都认识。病人23岁,我曾为她看过病。因父母托人给她介绍的对象,本人相不中,遂日渐情绪低落,精神恍惚。当日傍晌时分,病人突发迷蒙,不省人事,双目紧闭,呼叫她虽能应声,但声低气馁,四肢不能自主活动,面色苍白无血色,心率在120次/分以上。近几天,上述症状一日数发,或数日一发。未发病时,还能表达出感觉心慌不安,不能入睡。曾去某中心医院就诊,被诊断为“阵发性心动过速”。

这个诊断与病人整体状况不太符合,对当前病情的诊治意义不大。这个病人此前曾来医院看过病,曾用过清解、柴胡之类,未能见效。今日病情加重,家人慌慌张张地就把病人送医院再次求治,因为诊断不明,所以门诊班上的医生也只能给她输上糖盐水与维生素C之类以密切观察。

次日清晨,我去简易病房查看,恰巧病人正是未发病状态,神志还算清醒,我借机与她交谈,进一步了解当时的病情,主要是希望了解发病时她的感受。她说已六七天未能大便了,“梁子”间发热,“梁子”是方言,大体包括前胸与胸口的范围,心里“麻穰”(mrang“麻”读第二声,“穰”读轻音),“麻穰”是方言,含意比较广泛,病人常用它表达心里不舒服,烦躁,也可表达胃脘的嘈杂、胀满等,但一般不包括“痛”的含意。家人说,病人病重的时候,会扯掀衣服,用力捶胸。病人自己说:“喉咙发热,好像喷火。”我问她:“为什么总是闭着眼睛,好几天都不睁眼?”她说:“睁开眼睛就害怕。”我问:“为什么害怕?”她说:“睁开眼睛看床边周围的人都是两个头。”我听了这话之后,心里突然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病人所说的“床边周围的人都是两个头”,应当属于幻视、幻觉现象,这在《伤寒论》中叫“欲见鬼状”。

我看了一下病人的舌,舌边红绛,苔黄黑厚腻,脉细数而疾。我想,这应当是阳明里实,兼痰热郁结胸膈。我本想用大承气汤通腑泄热,但是因为我在实习时还从来没用过芒硝,所以对病人服用芒硝后的反应没有把握,同时药房当时也没有芒硝,只有皮硝(朴硝),此属芒硝的粗制品,所以,用还是不用,思量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因为我曾用过硫酸镁口服治疗蛔虫性肠梗阻,病人会出现大量水泄。而芒硝是硫酸钠,在理化性质上与硫酸镁会有一定的共性,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一些。最后还是按照山东中医药大学张珍玉老师在课堂上经常引用孙思邈话所教导的那样“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最终我没有选用大承气汤。在那个条件、那个环境下,医院里的医生队伍,无从谈起有一个年龄结构、资历结构合理的梯队,中医医生只我一人,因此在中医业务上缺少交流,很有孤独感,有时会感到无助,还好同事刘文源大夫多少了解点中医学,喜欢中医学,也学习过中医学理论,有时我二人会讨论一下。我内心里渴望能有一个师长在身后做自己的后盾。

从那以后,我常想要做一名合格的中医医生,在关键的时候必须放手大胆地用猛药、毒药,如解表必须会用麻黄,攻里必须会用大黄、芒硝,温里散寒必须会用附子、乌头,止痛散结必须会用马前子,化痰敢用生半夏。如果一个中医医生,只会用二陈汤、四君子汤、小柴胡汤、六味地黄汤、泻心汤、平胃散,那是治不了痼疾沉疴的。而这些猛药的使用都必须有老师前辈亲手教,经过切肤细微的体察,你才会用,才敢用。

我根据这个病人肝气久郁化热、气结生痰的发病过程,避开芒硝,选用小承气汤酌情加大用量合小陷胸汤,又取生铁落饮之意。拟方生大黄15克(后下),枳实12克,厚朴12克,全瓜蒌50克,黄连9克,石菖蒲12克,清半夏6克,生铁落50克(先煎),甘草9克。这个方连服3剂,病人大便黑黏臭秽并且量特别多。此后,病人发病的次数日渐减少,发作时的症状也明显轻缓。原方又服3剂,病情继续好转,慢慢地,病人神志清醒了,眼也睁开了。再后来,在原方的基础上加生龙骨、生牡蛎各50克,半个月过后,病愈了。病人为表示谢意,还专门为我做了一双纳底的条绒布解放鞋,鞋是照着我的脚做的,病人的真诚我得领受,所以就高兴地收下了,病人也非常高兴,此前她还怕我不收她的鞋。1年后,妮子结婚了,又过几年,我与同事骑车去东里店药材公司的药站提药(采购药)时,路过一个村庄,看见她看着孩子,坐在门口做针线活,非常热情地请我回家“哈水”(当地称喝茶水为“哈水”)。(李心机 山东中医药大学)

本文摘编自山东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沂源山区从医记》

相关文章

图文皆来源于网络,内容仅做公益性分享,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湘ICP备2021005521号-1网站地图